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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代人物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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韓愈

字號:退之
生卒:768年—824年
籍貫:河南河陽(今河南孟州)
簡評:唐代杰出的文學家、思想家、哲學家


人物生平

  韓愈誕生于唐代宗大歷三年(768)的長安,出生僅僅三年之后,他的父親韓仲卿便去世了,自那時開始,幼年的韓愈便開始隨長兄韓會生活,視兄嫂一如父母,并在韓會的輔導下讀書學習。

  到七歲時,韓愈身上已經(jīng)能體現(xiàn)出一種文學的天賦,所謂“七歲屬文,意語天出”、“七歲好學,言出成文”,受到當時有名的文人蕭存的賞識。

  大歷十二年(777),韓會因在官場上受到牽連,被貶韶州刺史,韓愈也隨韓會南遷。不幸的是,抵達韶州不久,韓會即因病去世。韓愈先隨長嫂鄭氏送葬于安陽,再一同避居江南,從處理喪事,到往返奔波、撫育子弟等一切重擔,都被鄭氏一人挑起,而其維持不易,自然可以想見。

  經(jīng)濟的重負使得韓愈早早成熟起來,當他十九歲時,便獨身前往長安,要在仕途上有所進取。但與他所預料截然相反的是,自己不僅未能“一戰(zhàn)而霸”,且連續(xù)參加三屆考試均無成果。長安米珠薪桂,大不易居,而考試的挫折與對長嫂的愧疚,更使得他“蹉跎顏遂低,摧折氣愈下”。然而他仍然勉力支撐,始終不肯效溜須拍馬之輩四處活動。

  隨后,他打道回府,在宣州住了一年,貞元七年(792)再度入京考試。這一次考試的主考官是兵部侍郎陸贄,他是中唐時期有名的駢文家。陸贄以駢文名世,同時對古文也極為在行,并嘗試將古文文法融入駢文。韓愈雖然為了考試違心的習學駢文,真正偏好的卻是古文風貌,所寫文章恰投考官之好,終于一舉得中。

  考中進士意味著韓愈獲得了入仕資格,但要想真正得到官職,還要再經(jīng)過一次吏部的考試。貞元八年(793)年,韓愈返回河陽老家與盧氏女完婚,并取得吏部博學宏詞考試的資格,隨即赴長安應試。

  這段時間里,韓愈曾嘗試與官員交游,寫過《與鳳翔邢尚書書》、《應科目時與人疏》等文字,他有名的“相須”、“相資”之說就是在此時提出的。他的干謁書函,始終圍繞著一個議題展開,那就是健全國家發(fā)現(xiàn)人才、引用人才的制度。

  在第一次博學宏詞試中,韓愈在被中書省復審后駁下落選。這一則是因為他不肯效仿“浮囂之徒”游于公卿之門,專事干謁的舉動,二則是他的古文主張及文風依舊不能被接納。隨后的考試依然如第一次一樣失敗,韓愈生活的窘困也到了極為嚴重的程度?!恶R厭谷》、《苦寒歌》都是他在此時的作品。

  長安十年,未得一官,韓愈在憤懣憂傷的心情中回到河陽,與盧氏相守。鄉(xiāng)居生活誠然清苦,卻給了他思考的時間。這段時間中,他的思想開始真正涉足一些深刻的問題。貞元十一年(796)九月,他去往洛陽官員云集之處,想要看看是否能在那里得到一些機遇。從貞元十一年到貞元十八年,韓愈的仕宦生涯不過是兩入軍幕,在官職上沒有什么大的起色。但他一生學問道德的理論基礎,卻是在此階段打下的。著名的“五原”,《原道》、《原性》、《原毀》、《原人》、《原鬼》及《師說》、《答李翊書》等文章,都是他這段時間的成果。

  貞元十七年(801),韓愈再入京選官,得到祠部員外郎陸傪的引薦,授四門博士。四門博士是四門學的學官。這一職務,與韓愈“汲汲于富貴,以救世為事”的理想相去甚遠,但他對工作也極為竭力盡心。當時,韓愈在京師已經(jīng)有些名聲,學校學生以外,慕名而來,求學問道者也往往有之。他有問必答,凡登門稱弟子者,他一概不回避師徒名分,這又大悖于當時士子恥于求師的風氣,因此招致許多非議。

  貞元十九年(803),韓愈的文名愈盛,由此升遷為監(jiān)察御史。但當年即因上書《御史臺上論天旱人饑狀》被貶連州陽山。

  陽山處嶺南窮荒之地,韓愈在當?shù)仃P心教育,興辦學校,有許多惠民之政,甚至在他離去時,當?shù)匕傩铡岸嘁怨找悦渥印薄?/p>

  貞元二十一年(805),韓愈得到命令,離開陽山,于郴州等待新的任令——即江陵府法曹參軍。這一職務實則屬于職掌猥雜的俗吏,因此韓愈對此憤憤不平,極為不滿。

  判司江陵未滿七月,朝中的政局人事都發(fā)生著劇烈的變化,韓愈感到有了回歸長安的指望。到元和元年(806),他領到朝中“國子博士”的任命,至元和三年(808),正式擔任此職。元和四年,改官都官員外郎,但他在任上因祠部事務與宦官發(fā)生激烈的斗爭,隨后為息事寧人,被改官為河南令。

  任河南令不足一年,韓愈在繁劇的政務中堅定地與不法軍人斗爭,興教育,整頓風俗。元和六年(811),韓愈調任職方員外郎。自此時到元和十三年(818),韓愈一直在長安為官,達到他一生仕宦的頂峰。

  元和十四年,唐憲宗預備奉迎法門寺佛骨,這是憲宗朝最隆重的一次禮佛活動。歷來堅持反佛的韓愈感覺無法坐視傾城的崇佛狂潮,于是上表切諫,即后世極為有名的《論佛骨表》。言語辛辣,充滿輕蔑嘲諷。這篇上書恰恰是在佛骨已迎入長安,長安士庶的佛事活動達到最高潮之際寫的,文中更有東漢奉佛之后,帝王咸致夭促一類的話,憲宗見書而盛怒,韓愈則因此被貶八千里外的潮州。

  被貶時,韓愈已在晚年,且體弱多病,又在荒僻之鄉(xiāng),境遇極苦。但他在任中勤于王事,終于職守,去害除弊,安定百姓,興辦學校,培育人才。歷代潮州官員中,在職僅半年的韓愈不過是來去匆匆的一個,但他在潮州人文史上的影響卻是最大的,也是最為潮州百姓愛戴的。

  元和十四年(819),韓愈被移袁州,次年十一月,又回到長安任職。長慶四年(824),他因病去世,在長安靖安里私第離開了人世,這一年,他五十七歲。

著作選讀

  馬厭谷兮,士不厭糠籺。土被文繡兮,士無鄗褐。彼其得志兮不我虞,一朝失志兮其何如?已焉哉,嗟嗟平鄙夫!

——《馬厭谷》

  長安百萬家,出門無所之。豈敢尚幽獨,與世實參差。古人雖已死,書上有其辭。開卷讀且想,千載若相期。出門各有道,我道方未夷。且于此中息,天命不吾欺。

——《出門》

  汴州城門朝不開,天狗墮地聲如雷。健兒爭夸殺留后,連屋累棟燒成灰。諸侯咫尺不能救,孤士何者自興哀?

  母從子走者為誰?大夫夫人留后兒。昨日乘車騎大馬,坐者起趨乘者下。廟堂不肯用干戈,嗚呼奈汝母子何!

——《汴州亂二首》

  利劍光耿耿,配之使我無邪心。故人念我寡徒侶,持用贈我比知音。我心如冰劍如雪,不能刺讒夫,使我心腐劍鋒折。決云中斷開青天,噫!劍與我俱變化歸黃泉。

——《利劍》

  一封朝奏九重天,夕貶潮州路八千。欲為圣明除弊事,肯將衰朽惜殘年?云橫秦嶺家何在?雪擁藍關馬不前。知汝遠來應有意,好收吾骨瘴江邊。

——《左遷至藍關示侄孫湘》

  古之君子,其責己也重以周,其待人也輕以約。重以周,故不??;輕以約,故人樂為善。聞古之人有舜者,其為人也,仁義人也。求其所以為舜者,責于己曰:“彼人也,予人也;彼能是,而我乃不能是!”早夜以思,去其不如舜者,就其如舜者。聞古之人有周公者,其為人也,多才與藝人也。求其所以為周公者,責于己曰:“彼人也,予人也;彼能是,而我乃不能是!”早夜以思,去其不如周公者,就其如周公者。舜,大圣人也,后世無及焉;周公,大圣人也,后世無及焉。是人也,乃曰:“不如舜,不如周公,吾之病也?!笔遣灰嘭熡谏碚?/p>

  重以周乎!其于人也,曰:“彼人也,能有是,是足為良人矣;能善是,是足為藝人矣?!比∑湟徊回熎涠雌湫虏痪科渑f,恐恐然惟懼其人之不得為善之利。一善易修也,一藝易能也,其于人也,乃曰:“能有是,是亦足矣。”曰:“能善是,是亦足矣?!辈灰啻谌苏咻p以約乎!

  今之君子則不然。其責人也詳,其待己也廉。詳,故人難于為善;廉,故自取也少。己未有善,曰:“我善是,是亦足矣?!奔何从心?,曰:“我能是,是亦足矣。”外以欺于人,內(nèi)以欺于心,未少有得而止矣,不亦待其身者已廉乎!其于人也,曰:“彼雖能是,其人不足稱也;彼雖善是,其用不足稱也?!迸e其一不計其十,究其舊不圖其新,恐恐然惟懼其人之有聞也。是不亦責于人者已詳乎!夫是之謂不以眾人待其身,而以圣人望于人,吾未見其尊己也。

  雖然,為是者有本有原,怠與忌之謂也。怠者不能修,而忌者畏人修。吾常試之矣。嘗試語于眾曰:“某,良士;某,良士?!逼鋺撸仄淙酥c也;不然,則其所疏遠不與同其利者也;不然,則其畏也。不若是,強者必怒于言,懦者必怒于色矣。又嘗語于眾曰:“某,非良士;某,非良士。”其不應者,必其人之與也;不然,則其所疏遠不與同其利者也;不然,則其畏也。不若是,強者必說于言,懦者必說于色矣。是故事修而謗興,德高而毀來。嗚呼!士之處此世,而望名譽之光,道德之行,難已!

  將有作于上者,得吾說而存之,其國家可幾而理歟!

——《原毀》

  形于上者謂之天,形于下者謂之地,命于其兩間者謂之人。形于上,日月星辰皆天也;形于下,草木山川皆地也;命于其兩間,夷狄禽獸皆人也。曰:“然則吾謂禽獸人,可乎?”曰:“非也。指山而問焉,曰山乎?曰山,可也。山有草木禽獸,皆舉之矣。指山之一草而問焉,曰山乎?曰山,則不可?!惫侍斓纴y,而日月星辰不得其行;地道亂,而草木山川不得其平;人道亂,而夷狄禽獸不得其情。天者,日月星辰之主也;地者,草木山川之主也;人者,夷狄禽獸之主也。主而暴之,不得其為主之道矣,是故圣人一視而同仁,篤近而舉遠。

——《原人》

  士之特立獨行,適于義而已,不顧人之是非,皆豪杰之士,信道篤而自知明者也。一家非之,力行而不惑者,寡矣;至于一國一州非之,力行而不惑者,蓋天下一人而已矣;若至于舉世非之,力行而不惑者,則千百年乃一人而已耳。若伯夷者,窮天地、亙?nèi)f世而不顧者也。昭乎日月不足為明,崒乎泰山不足為高,巍乎天地不足為容也!當殷之亡,周之興,微子賢也,抱祭器而去之;武王、周公,圣也,從天下之賢士,與天下之諸侯,而往攻之,未嘗聞有非之者也。彼伯夷、叔齊者,乃獨以為不可。殷既滅矣,天下宗周,彼二子乃獨恥食其粟,餓死而不顧。由是而言,夫豈有求而為哉?信道篤而自知明也。今世之所謂士者,一凡人譽之,則自以為有余;一凡人沮之,則自以為不足。彼獨非圣人,而自是如此。夫圣人乃萬世之標準也。余故曰:若伯夷者,特立獨行,窮天地、亙?nèi)f世而不顧者也。

——《伯夷頌》

  維年月日,阿爹阿八,使汝妳以清酒時果庶羞之奠,祭于第四小娘子挐子之靈。

  嗚呼!昔汝疾極,值吾南逐。蒼黃分散,使女驚憂。我視汝顏,心知死隔。汝視我面,悲不能啼。我既南行,家亦隨譴。扶汝上輿,走朝至暮。天雪冰寒,傷汝羸肌。撼頓險阻,不得少息。不能食飲,又使渴饑。死于窮山,實非其命。不免水火,父母之罪。使汝至此。豈不緣我。草葬路隅,棺非其棺。既瘞遂行,誰守誰瞻?魂單骨寒,無所托依;人誰不死?于汝即冤。我歸自南,乃臨哭汝。汝目汝面,在吾眼傍;汝心汝意,宛宛可忘。逢歲之吉,致汝先墓;無驚無恐,安以即路。飲食芳甘,棺輿華好;歸于其丘,萬古是保。尚饗。

——《祭女挐女文》

  右臣伏以今年已來,京畿諸縣,夏逢亢旱,秋又早霜,田種所收,十不存一。陛下恩逾慈母,仁過春陽,租賦之間,例皆蠲免。所征至少,所放至多;上恩雖弘,下困猶甚。至聞有棄子逐妻,以求口食;坼屋伐樹,以納稅錢;寒餒道途,斃踣溝壑。有者皆已輸納,無者徒被追征。臣愚以為此皆群臣之所未言,陛下之所未知者也。

  臣竊見陛下憐念黎元,同于赤子,至或犯法當戮,猶且寬而宥之,況此無辜之人,豈有知而不救?又京師者,四方之腹心,國家之根本,其百姓實宜倍加憂恤。今瑞雪頻降,來年必豐,急之則得少而人傷,緩之則事存而利遠。伏乞特敕京兆府,應今年稅錢及草粟等在百姓腹內(nèi)征未得者,并且停征,容至來年,蠶麥庶得,少有存立。

  臣至陋至愚,無所知識。受恩思效,有見輒言,無任懇款慚懼之至。謹錄奏聞。謹奏。

——《御史臺上論天旱人饑狀》